《方剂杂论》转载请注明来源:顶点小说网dingdian5.com
柴胡立在案前,竹简上墨迹未干。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砚台边,他伸手拂去叶片,指节因常年执笔已磨出薄茧。案头药香氤氲,黄芩正用银匙拨弄砂锅里的药汤,琥珀色衣袂被炉火映得透亮。
"少阳枢机不利,本当和解表里。"柴胡提笔在竹简补上一行小注,狼毫在"往来寒热"四字上顿了顿,"但此番邪气已入阳明,若只着眼少阳......"
黄芩忽然将药匙往案上一拍,震得柴胡手边的《伤寒杂病论》都跳了跳:"你又要加重芍药剂量?阳明腑实当用大黄,这般柔肝缓急岂非隔靴搔痒?"
砂锅中的柴胡须随沸腾药汤起伏,犹如战场旌旗猎猎。柴胡凝视着商人午间呕在铜盆里的黄绿苦水,那水面上漂浮的未化药渣,恰似战局中溃散的兵卒。三日前初诊时,商人胁痛如锥,脉象弦中带紧,舌边红点如星,本是典型少阳证。可今日复诊,其腹胀如鼓,叩之闷响,已是邪传阳明之兆。
"你且看这。"柴胡展开商人脉枕,素绢上留着晨间诊脉的汗渍,"左关弦象未解,右关却现滑实之态。"他指尖划过绢布褶皱,仿佛勾勒着三焦经络图,"此时若用大黄直攻阳明,少阳未解之邪必趁虚内陷。"
黄芩冷笑一声,自药匣拈起片大黄:"那按你之意,便任其燥屎内结?"黑衣广袖翻飞间,几枚枳实从匣中滚落。棱角分明的药材撞在青石地上,发出金石之音,惊得窗外竹影乱颤。
争执正酣时,半夏捧着铜鉴疾步而入。镜中映着商人此刻的舌象:原本薄白的苔膜已化作黄腻厚苔,舌根处堆积如腐土,舌边暗红血络如蛛网蔓延。"半时辰前,患者突发目赤。"她将铜鉴置于案上,镜面水纹荡漾间,隐约可见商人眼白布满血丝。
柴胡与黄芩同时伸手触向铜鉴,指尖在镜面将碰未碰。靛青与琥珀的衣袖交叠处,倒映出窗外商人正按着右腹干呕的模样。两人对视间,药炉突然"噗"地爆响,黄芩先前投入的枳实在汤药中裂开,辛烈之气冲散满室柴胡清香。
"气机壅塞至此..."柴胡猛地起身,案上竹简哗啦散落。他抓起商人晨间换下的中衣,襟前汗渍晕染成地图般的黄褐纹路,"汗出而热不解,此非纯表证!"
黄芩拂袖扫开散落的竹简,露出底下压着的《金匮要略》。泛黄书页正翻在"按之心下满痛者,此为实也,当下之"的段落,朱砂批注犹带墨香。他拾起滚落脚边的枳实,棱角在掌心印出红痕:"既见心下急、郁郁微烦,便是大柴胡汤证!"
争执声惊动廊下配药的芍药。她抱着弦月琴倚门而立,素手拨过商人的期门穴:"二位且听——"琴弦震颤间,商人胁下传出沉闷回响,似空谷回音。
"如囊裹水..."柴胡神色骤变,抓起案上银针挑破商人中指商阳穴。黑血涌出,在宣纸上洇出蛛网状纹路。黄芩见状疾书药方,却在"大黄"二字上悬笔难落——窗外忽然雷声大作,商人腹中肠鸣如擂鼓,震得案头药碗嗡嗡作响。
暴雨倾盆而至,半夏冒雨取回晾晒的生姜。她抖落蓑衣上的水珠,将新切姜片投入沸腾的药锅:"气逆至此,当用生姜辛散。"话音未落,商人突然俯身呕出酸苦绿水,其中竟夹杂着未消化的栀子残瓣。
柴胡执针的手微微发颤。雨幕中,商人指甲根部泛起青紫,正是《灵枢》所述"爪甲青黑者,厥逆"之象。他转身望向药柜最上层的大黄,那漆黑如墨的药材在闪电中泛着冷光,似在嘲笑他的优柔寡断。
"取酒制大黄三钱。"黄芩突然摔碎手中药盏,瓷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,"配枳实四钱破气导滞。"鲜血顺着案几纹路蜿蜒,在"阳明腑实"四字上汇成溪流。
暴雨声里,芍药的琴音陡然转急。商人腹中雷鸣与雨声共鸣,震得药房梁柱簌簌落灰。柴胡望着竹简上未干的"和解少阳"四字被雨水晕染,终于提笔在"柴胡八钱"旁添上"大黄三钱"。
药炉爆出火星时,大黄正将枳实按在青石地上。黑衣下肌肉虬结,掌心按着对方咽喉处突起的棱角:"三日不更衣,腹硬如铁,你还在磨蹭什么行气导滞?"
"莽夫!"枳实屈膝顶开压制,棱角分明的下颌溅上药汁,"不除气滞,攻下必结!"他抓起案上脉枕掷去,素绢展开如旗,露出商人晨间新绘的舌象图——黄苔已蔓延至舌中,裂纹如龟背。
争执声惊动檐下配药的芍药。她掀帘而入时,弦月琴不慎勾翻药柜,青黛色药粉泼洒如瀑。粉尘弥漫中,商人突然在竹榻上蜷成虾米,十指深深掐入腹胀如鼓的腹部,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。
"让开!"大黄踹翻挡路的药碾,玄铁秤砣滚落砸出深坑。他扯开商人衣襟,古铜色皮肤下可见肠型蠕动如蛇,掌心按向脐旁天枢穴,触手竟如炙铁。枳实趁机抓起三枚金针刺入商人足三里,针尾颤动如蜂鸣。
芍药突然按住商人左腕:"且看脉象!"素指下的脉管原本滑实有力的搏动,此刻却现涩意,似有沙砾阻滞。窗隙透进的阳光照在商人指甲上,昨日青紫已转为暗红,甲床血络如蛛网密布。
"气滞血瘀..."大黄瞳孔骤缩,猛地扯开商人裤脚。小腿内侧血海穴处,不知何时浮现青紫斑块,按之如触败絮。他转身揪住枳实衣领,药香与血腥气纠缠:"你早看出血分瘀阻,为何不言?"
轰隆雷声打断质问。半夏冒雨冲入,蓑衣滴水在青砖上汇成溪流。她展开怀中油布包裹的呕吐物,黄绿汁液中赫然混着血丝:"半刻前呕血三合,色如酱渣。"
满室死寂中,黄芩掀帘而入。他手中铜鉴映着商人新摄的舌象:原本黄腻苔膜剥落处,露出绛红舌体,舌下络脉青紫怒张如蚯蚓盘结。"热入血分。"他指尖划过铜鉴边缘,在"大黄"二字上留下血痕,"当用酒军配伍桃仁......"
"不可!"芍药突然拨动琴弦,商曲穴震颤引发商人剧烈咳嗽。她抓起案上未干的脉案,指着"尺肤灼手"的记录:"夜半子时潮热,此乃阴伤之兆!"素袖翻卷间带倒药罐,生地黄的甘苦气息漫溢。
大黄一拳砸在药柜上,震得枳壳簌簌而落。他抓起酒制大黄又重重放下,黑褐色药材在掌心留下灼痕:"下则伤阴,不下则闭厥......"话音未落,商人突然暴起,赤目圆睁如血,十指在胸腹抓出血痕。
枳实趁机将三棱针扎入商人十宣穴。黑血喷射如箭,在宣纸上画出狰狞梅枝。他扭头嘶吼:"取牡丹皮三钱!配赤芍清血分郁热!"暴雨穿窗而入,冲散地上血珠,却冲不淡满室铁锈腥气。
庖厨弥漫着生姜的辛烈,白雾在横梁间结成蛛网。半夏揭开药罐时,蒸汽扑上她眉心的朱砂痣,将那张素净的脸蒸得通红。罐中汤药正翻涌着奇异的漩涡——左旋的姜汁泛着琥珀光,右旋的半夏凝露如墨玉,在阴阳鱼交汇处碰撞出细密泡沫。
"这旋纹..."半夏用银匙搅动药汁,黛眉微蹙。本该交融的辛开苦降之气,此刻竟如两军对垒般泾渭分明。窗外忽起喧哗,商人又被两仆搀扶着呕出黑红血块,落在地上滋滋作响,竟将青砖蚀出浅坑。
生姜夺门而入,裙裾沾着呕吐物的酸腐气。她抓起灶台新煨的紫苏饮灌入商人口中,指尖按着内关穴急旋:"快取伏龙肝!"话音未落,商人喉间突然发出拉风箱般的异响,十指死死抠住颈侧人迎穴,青紫脉络如毒藤暴起。
芍药抱着弦月琴冲进庖厨时,正撞见这凶险场面。她反手拨动角音,商人的足三里穴应声震颤,呕势稍缓。"你们看看这个!"她掀开商人裤脚,昨日放血的十宣穴竟渗出黄稠脓液,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彩。
药柜轰然洞开,黄芩挟着《千金方》疾步而来。书页定格在"呕家有痈脓,不可治呕"的段落,朱批犹带墨香。他蘸取商人脓血嗅闻,突然将书卷摔向灶台:"阳明湿热酿毒,当用薏苡附子败酱散!"
"不可!"半夏突然将药罐重重顿在灶台。阴阳鱼纹的药汁溅出,在陶罐表面凝成卦象:"你们细看呕物。"她银簪挑开血块,其中裹着未化的枳实碎屑,"气逆冲犯药毒,此刻攻补皆凶。"
满室死寂中,柴胡的靛青衣袖拂过门槛。他手中端着商人晨起的小便,陶盏中液体浑浊如泥浆,表面浮着油星:"湿热下注膀胱,气化失司。"盏底沉淀的砂砾状物质,在阳光下折射出赭石般的光泽。
大黄突然踹翻矮凳,黑衣下肌肉虬结:"这也不行那也不可,难道等死?"他抓起酒制大黄就要往药罐里投,却被白芍用素绢缠住手腕。大枣端着新蒸的怀山药糕进来,赭色襦裙扫过满地狼藉:"诸位且看患者唇纹。"
商人干裂的唇瓣上,细密裂纹组成坤卦纹样。白芍蘸取甘露水润湿,裂纹竟渗出淡红血珠,遇风即凝成朱砂似的颗粒。"胃阴已伤。"她弦月琴轻触商人廉泉穴,琴箱传出空瓮般的回响,"当用甘酸化阴法。"
五更梆子穿透浓雾时,枳实还在研磨赤芍。石臼里紫红药汁沿着沟纹流淌,在青砖上汇成河图洛书的纹样。他忽然停杵——晨雾中传来商人梦呓,断续的"心下...如啖蒜齑",恰是《金匮要略》所述瘀热在里之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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