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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药谷的晨雾还未散去,青石板上已经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白芍提着竹篮穿过回廊,淡青色的裙裾扫过沾着露水的石阶,腰间银铃发出清脆声响。转过月洞门时,她看见当归倚在朱漆廊柱旁,手里捧着本泛黄的《温病条辨》,眉头紧蹙得能夹住一片竹叶。
"又在研究吴鞠通的方子?"白芍将竹篮搁在石桌上,取出几枝带露的芍药,"前日送来那位腹痛的货郎,服了三剂芍药汤,今早说已经能喝粥了。"
当归合上书卷,露出腕间系着的红丝络——那是他化形时师父给的信物。"湿热交蒸,气血壅滞。"他修长的手指轻叩书页,"芍药柔肝和营,黄芩黄连清肠中郁热,这个配伍倒是暗合'通因通用'之理。"
话音未落,回廊尽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木香提着药箱疾步而来,素来整齐的鬓发散了几缕,绣着忍冬纹的浅杏色外衫沾着泥点。"东市绸缎庄的掌柜病倒了,"她喘着气说,"腹痛如绞,下痢赤白相兼,舌苔黄腻得能刮下半钱。"
白芍指尖一颤,刚摘的芍药花瓣飘落在地。这症状与三日前那位货郎如出一辙,只是来得更为凶险。她与当归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——湿热疫毒,怕是要在城中蔓延了。
药庐里弥漫着苦辛交织的气息。大黄正在捣药,听见动静抬起头,玄色窄袖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青色刺青——那是他化形时自带的纹路,形似川军纹。见众人神色,他将石臼往案上一顿:"要通腑?"
"且慢。"温润的嗓音自门外传来,槟榔执伞踏入,素白绢伞上绘着墨色槟榔纹。他收伞时带起一阵清风,腰间玉坠与银铃相撞,"掌柜脉象滑数有力,但面色萎黄,眼窝深陷,怕是先前饮食不节伤了脾胃。"
木香打开药箱取出脉枕:"正是如此。虽见里急后重,却不可一味攻伐。当归兄以为如何?"
当归执笔在笺上勾画:"黄芩三钱,黄连二钱清湿热之本;当归、白芍各二钱和营止痛。槟榔兄行气导滞,可予一钱半。"笔锋忽然顿住,"只是这通下之力..."
"加酒军。"大黄抱臂而立,眉峰如刀,"生大黄三钱,酒制取其缓下之性。"
白芍正在称量芍药,闻言指尖微颤。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她月白色襦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:"若用酒军,须得甘草调和。再加五分炙甘草,可护中焦不受苦寒所伤。"
药香渐浓时,外头忽然传来孩童啼哭。小药童引着位妇人进来,怀中幼儿面赤唇焦,哭闹不休。白药放下戥子要去查看,却被当归拦住:"你去煎药,这边交给我们。"
槟榔蹲下身,指尖轻触孩童额间:"身热灼手,泻下如蛋花,小便短赤。"他转向妇人,"可是贪食瓜果?"
妇人连连点头:"昨日吃了半个冰镇西瓜..."
木香已备好银针:"急则治标。先刺合谷、足三里止泻,再议方药。"针尖没入肌肤时,孩子突然止了哭,睁着泪眼看向这个温柔的大夫。
日影西斜时,绸缎庄掌柜已服下头煎。白芍守着药炉,看炉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。药汁翻滚的声音里,她听见当归在与槟榔低语:"...疫毒挟湿,最易耗气伤阴。这几日若见虚象,当减芩连,加参术..."
夜风穿堂而过,带着远处荷塘的水汽。白芍将最后一味甘草投入陶罐,忽然想起师父化形那日说的话:"我们这些草木精灵,既承了医道,便要守着'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'的规矩。"
瓦罐中的药汤泛起琥珀色光泽,倒映着窗外一弯新月。她知道,这场与湿热疫毒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
晨露未曦,药庐前的忍冬藤上凝着细密水珠。白芍端着药盏穿过回廊时,听见前厅传来激烈的争论声。大黄的玄色衣袂扫过青砖地面,腰间悬挂的青铜药臼叮当作响。
"这老丈舌苔黄燥,腹痛拒按,为何不让我用生大黄?"他掌心躺着的生军片泛着暗金光泽,"若不通腑泄热,邪毒如何得出?"
槟榔的绢伞在青砖上投下流动的暗纹,修长手指正按在患者腕间:"脉虽滑数,重按却见濡软。老丈素日便溏,岂能再施峻下?"转向木香时,他腰间玉坠泛起温润光泽,"今晨排便几次?"
"五更至今已七次,尽是赤白黏液。"木香翻开记录簿,簪头的银针微微颤动,"眼睑淡白,指尖发凉。"
白芍将药盏轻置案几,琥珀色药汤泛起涟漪。她注意到老丈指甲盖下的瘀斑,那是气血凝滞的征兆。窗外的蝉鸣忽然尖锐起来,混着大黄指节叩击案面的声响。
"用制军。"当归执笔在笺上勾画,腕间红丝络垂落纸面,"酒蒸大黄减为两钱,加焦山楂三钱消食导滞。"
白芍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贪食西瓜的孩童。当时槟榔用银针刺破商阳穴放血,挤出三滴紫黑血珠,孩子当晚便止了泻。此刻她凝视老丈青筋凸起的手背,忽然福至心灵:"可否在足三里施温针灸?"
木香已取出艾绒:"正有此意。热毒虽盛,中阳已虚,当以艾火固护脾胃。"她将艾柱套在银针尾端,青烟升起时,老丈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。
药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。白芍揭开盖子,见药汁浓淡适宜,正要取纱布过滤,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纷乱脚步声。两个伙计架着个面色灰败的年轻人冲进来,那人裤脚沾满暗红血渍,周身散发着腐鱼般的腥臭。
"码头卸货的伙计,"其中一人抹着汗说,"晌午突然高热说胡话,裤管里..."话音未落,患者突然抽搐,牙关紧咬间溢出粉红泡沫。
槟榔的绢伞"啪"地收起。他三指扣住患者寸口,眉间皱起深痕:"脉象沉伏似虾游,舌绛而干,此乃热入营血之兆。"抬眼看向当归时,伞尖在地面划出半圆,"需在芍药汤基础上加丹皮、生地。"
大黄已抓起犀角磨刀石:"水牛角三钱研末冲服,先清心开窍!"
"且慢。"白芍突然按住大黄的手。她注意到患者颈侧有处溃烂的蚊虫叮咬痕迹,周围肌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,"这不是普通湿热痢。"
众人俱是一怔。当归快步上前,指尖掠过患者耳后:"确有蹊跷。寻常疫毒多犯气分,这般直入血分的..."他忽然转向木香,"取金汁来!"
当盛在陶罐的百年粪清被捧出时,满室皆惊。白芍却恍然想起《瘟疫论》中的记载,这味特殊药材正是治疗热毒炽盛的奇兵。看着当归将金汁与雪水煎煮,她忽然明白:这场瘟疫,已然生出变数。
暮色染透雕花窗棂时,白芍正在誊抄今日的医案。砚台里化着牡丹皮磨的墨,笔锋落下时泛着淡淡紫痕:"六月初三,码头工高热神昏,舌现芒刺,用芍药汤去肉桂加玄参、麦冬,佐金汁分三次灌服..."
药香里混入一缕荷花清香。抬头见当归立在门边,手中捧着新采的荷叶,腕间红丝络在晚风里轻扬:"今日处置可还妥当?"
白芍搁下狼毫,看着砚台中晃动的月光:"若是我来开方,怕是不敢用金汁这等峻药。"她指尖抚过案上《温病条辨》,"师父曾说,用药如用兵,可还记得化形那日..."
记忆突然鲜活起来。那日满谷芍药盛开如云,师父执着她新生的手掌按在《伤寒论》上:"你要记住,草木精灵若不通医理,便是空有千年修为。"师父腕上的红丝络垂落书页,恰与当归今日的姿势重合。
"轰隆——"
惊雷炸响打断了回忆。暴雨倾盆而下,檐角铜铃乱响。木香提着药箱冲进药庐,裙摆还在滴水:"城南染坊出事了!三十几个工人上吐下泻,有个孩子已经昏迷..."
白芍抓起斗笠的手突然被按住。当归将荷叶覆在她发间:"你带新学员去。"他朝门外颔首,三个着青衣的少年正在廊下整理药箱,"总该让他们见识真实疫场。"
暴雨中的染坊弥漫着刺鼻的蓝靛味。昏迷的孩童躺在染缸旁,指甲缝里渗着青黑汁液。小学徒颤抖着手搭脉,声音带着哭腔:"脉...脉象都快摸不到了..."
白芍握住孩子冰凉的手腕,忽然发现他虎口处有细小的咬痕。掀开衣襟,胸口赫然浮现蛛网状青斑。"这不是普通痢疾,"她转头厉声道,"取雄黄粉洒在四周,所有人退后三步!"
木香的银针已淬过药酒:"先刺人中、十宣放血!"当黑血从指尖涌出时,孩子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半只蜈蚣残骸。
"五毒引动的伏邪!"随后赶到的槟榔收伞踏入,伞面雨水在泥地上汇成槟榔纹样,"快取紫金锭化水灌服!"
白芍将雄黄粉撒在患儿七窍周围,转头对吓呆的学徒说:"记下来:虽见下痢,不可止涩。需辨明毒邪来路,此乃吴又可'逐邪勿拘结粪'之训。"
暴雨渐歇时,患儿终于发出微弱哭声。白芍望着学徒们认真记录的模样,忽然想起那个被师父按着手掌认药的清晨。檐角雨水滴在青石板上,奏出绵延千年的韵律。
七月的药谷蒸腾着湿热之气,连檐角铜铃都闷得发不出清响。白芍望着药庐外蜿蜒的队伍,攥紧了手中的脉枕。三百余人的长龙从青石阶一直排到山脚,咳嗽声与呻吟声混着蝉鸣,在热浪里翻涌。
"第七十二例,米铺伙计。"小学徒青黛的声音发颤,她腕间新系的绿丝绦已被汗浸透,"三日未食,下痢完谷不化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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